頌亡曲 第一章：呼喚(3)

　　「桑露法拉‧『斬魔人』‧奧奎蘭……」

　　「斬魔人？」

　　「精靈語『維茲黎笛』，翻譯過來就是斬魔人。」

　　「哇…感覺來頭不小啊……」

　　「你不知道這個人？」

　　「是、是的，我剛進祈瑞托……」

　　「也難怪。年輕人井底之蛙，不識天地之大。」

　　「是，是……」年輕的法師漲紅了臉，只得低聲下氣，連忙稱是。他以優異成績自達拉朗公立學院畢業，通過祈瑞托二級考試認證，本以為從此一帆風順，仕途順遂，誰知碰上一個十分要求的上司，被左一句「這都不會」、右一句「竟然能畢業」給嫌得一無是處。旁人皆道他年輕有為，能進情報部門一展長才，誰知裡頭人才濟濟、俊傑輩出，自己活像個走錯教室的小學生。


　　「不過怪不得你。近幾年來她行事低調，從政壇與教界抽身許久。」上司將視線移開報告，轉向年輕法師。「我還是老話一句。你好好幹，這裡不重年資，只問能力。本部門是精靈比例最少的政府機關。」

　　他自認說了個笑話，稍作停頓。儘管音量有刻意壓低，還是不少耳尖的長耳朵同仁朝他瞟了些白眼。

　　「是、是！長官！」

　　「很好。現在，我們來看看你的成果如何……」

　　「是、是的。」年輕法師緊張地說。他那上司轉正身體，手指一彈，桌上一份厚達萬頁的報告浮起，與旁邊的公文交換位置後，輕輕降落。他想，雖然說上司總是令他很緊張，但他一向欣賞有能力的人。而能力十分傑出者，他甚至崇拜得五體投地。看著上司迅速但確實地詳讀文件，他明白這就是為何他只能穿著紫色的素袍，而上司的法袍繡滿了華麗的裝飾。

　　「你說，首長從暴風城回來後，有與奧奎蘭女士接觸是嗎？」

　　「報告，是的。」

　　「有意思。我猜，你該不會試過擷取談話內容吧？」

　　「長官。奧奎蘭女士的塔佈有十分周密的防護措施。」

　　「這樣只能猜測他倆有某種計畫──」

　　長官若有所思的樣子令他本能性地胃部一陣抽痛。看見危險掠食者的反應。

　　「來看看有何蛛絲馬跡。卡謬‧史考格的資料在哪？你調出來了嗎？」

　　「報告，在那一疊的第二份。」

　　「姓名：卡謬‧史考格。男。達拉朗公民。一級術法檢測認可。專擅學科包括預言與幻術……」

　　長官朗讀起來，而這些內容年輕的法師已熟讀再三。他知道卡謬是桑露法拉的學徒，近年來足跡遍及各地，閱歷豐富。重點是此人很優秀。這令他頗有好感，於是他開口問道：「長官，冒昧打擾……可否請教一事。」

　　「……目前狀態：值勤時失蹤。你這不是問了嗎？問第二個問題吧。」

　　「史考格先生的救濟調查申請看來符合規定……為何沒有通過呢？」

　　「……蠢問題。確實是符合《情報偵搜辦法》的救助部份。但還是可以拿其他的法條來駁回啊。」

　　「可是──」

　　「沒有可是。國家的力量，當用於必需。區區一名退役法師之名下學徒，所行之事亦非官派，不足道哉。國家的力量不能再次集權寡頭，所有的一切我們都必須懷疑並檢視。身為國家的情報部門，只相信自己的人，對於其外者必然抱持懷疑。」

　　此番心不在焉的平淡回答，卻令年輕的法師一時難以消化。

　　「奧奎蘭女士巧立名目，差使此人使用達拉朗的情報資源。我懷疑背後目的恐怕不單純。所以……我們需要觀察更多她的後續反應。現在，你能回答我奧奎蘭女士或是首長大人有什麼特別的動作嗎？」

　　「是…是！」法師呆愣一會，這才回過神來。「報告，奧奎蘭女士於今日提出幾項申請。包括複性維度現析系統的正式運作，以及調閱編號四之七五三至九零一監視哨印，幾紙人事申調……」

　　「四字頭是遠海外境，七一二號以後都在北地。七五三至九零一，其中可有什麼共通處？」

　　「是。」年輕法師瞄一眼手上的報告備份，回說：「七八六至八七二集中於一處名叫蘭伯里爾的村莊，剩餘的大多是附近的村子、山區，總的來說位於龍骨荒原邊陲處。」

　　「是了，對那史考格小子的援救申請裡有提到蘭伯里爾這個地方。就報告來看……那裡是個窮鄉僻壤，鳥不生蛋，而不管首長大人和奧奎蘭女士有過什麼樣的密謀，他們竟然派了個人遠渡重洋，跑去那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；如今還為這個人發起救濟調查，不尋常的氣味濃厚啊。」

　　「……確實很可疑，是嗎？」

　　「不錯，疑點重重。看來當時不惜得罪首長那一派勢力，擋下救濟令是對的。」

　　年輕的法師不再作聲。

　　「這樣是對那小子不太公道。不過，如果說首長和女士他們暗中和某個勢力對上了，還進行了間接的侵犯行為；而達拉朗舉國上下被蒙在鼓裡，甚至有遭受回擊的可能性，這對全國人民來說又公平了嗎？」

　　「是……」

　　「無論如何，我們情報部總得先查個清楚。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滲透到他們接下來的行動……」

　　長官信手翻了翻桌上的公文，在其中一頁停了下來，露出滿意的笑容。

　　「『麥息士‧格林』的申請借調……哈，太好了，沒想到他們竟然想從我們這邊借人，有這等好事！我看看，此人是因為『影像再造魔法與系統陣列支援』之專才……有意思。你去把這人找來，他正好可以做眼線。」他施了個小魔法，那張申調令上緩緩浮現他的章記以及「批可」兩字。

　　「……報告長官，那人已經到了。」

　　「啊，是嗎？看不出你還挺機靈的，不錯不錯！你請他進來。」

　　「報告長官，那個人就是我……」

　　「這樣啊？那你聽好，我要你定時回報……」

　　顯然這位年輕法師麥息士‧格林的長官仍在為天降良機樂在頭上，對麥息士本人以及臨近偷聽同僚的尷尬絲毫不以為意，彷彿跟他所要面授之事一比，那些都不重要般。麥息士領命，草草整理座位，並將他的東西丟在一個飄浮箱裡，在情報部「天啟室」同仁揉合著同情與嘲笑的目送中，垂頭喪氣地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