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則極短篇練習

1.催眠

　　夜裡，我隨手拿了包零嘴，屁股還沒坐穩，便整個人斜躺下去。頻道切換了幾輪，我騰出手撕開袋子，於是終於有個節目雀屏中選。凝重而低沉的音樂逮著機會傾洩而出，螢幕裡的大師擺出柔和但堅信的表情，似乎想說我沒有白轉到這一臺。而他說了些什麼，我其實沒聽清楚。也許是因為餅乾在我口中嘎嘎作響之故。
　　「你在看啥？」她從我身後走過，扶著椅緣佇著，彎下腰來挑了塊零食入嘴。還不及回答，她又自顧自地繼續：「我才不信這一套。憑什麼他說什麼，另一個人就會相信還照做？毫無道理嘛。」

　　「妳不是說要戒零食嗎？餅乾熱量很高耶。」
　　「不會啦。你看，」她將整包從我手中抽起，翻到背面看了看，說：「上面寫新配方，吃了對身體沒有負擔。」
　　像是要確定什麼似地，她又說了一句：「上頭清清楚楚寫了嘛。」

2.預言

　　「──是以現在這段時間是相當不錯的機會。」
　　報告完後，會議室裡一片靜默。眾人盯著老闆眉頭緊皺的表情，不發一語，盡力不讓臉上顯露出任何贊同或否定的想法。
　　長考後，老闆開口：「但是，那些大老闆不是說，大環境不佳，經濟狀況萎靡不振嗎。」
　　「是的，但那是他們那一行的事，整體對他們不利，但對我們──」我拿出詳細的資料和分析，正說到一半。
　　「唉，你不懂啦。這時候就要保守一點，節省支出。對了，這幾年照這樣，福利可能得砍一些，調薪的事等風波過後再說吧。大家要共體時艱。」　　

3.擲筊

　　「請保佑全家平安。」阿公拜了拜，丟出筊杯。
　　笑筊。
　　「你們誰剛剛沒認真拜齁。」大夥笑了笑，又再拜了拜，這次換伯父擲筊。
　　笑筊。
　　「欸，認真拜啦。」
　　「有啦。」
　　「會不會阿祖對那塊地不滿意啊。」
　　換爸爸再擲一次。笑筊。
　　「奇怪──」
　　「就說那地不好。」
　　「不會啦，媽。」
　　「我也覺得哥你不要和爸一下就自己決定，弄得不上不下的。」
　　「啊我們有錢──」
　　「你一年也才回來幾次，也不和我們討論一下。」
　　「什──」
　　我接過筊杯，沒說什麼。反正問了也只有不關小孩子事的敷衍。再拜一拜，擲。
　　聖筊。　　

4.霸凌

　　那天去學校辦事。在辦公處等的時候，隔幾張桌子有個學生向老師哭訴被欺負。
　　「好，好，我知道。是不是你做了什麼在先呢。」
　　那學生又哭哭啼啼一會。
　　「真的一定要這樣嗎？好吧好吧。」
　　老師從抽屜裡抽出一張單子。
　　「你填一填，我會交給教官室。搞到大家都很麻煩，這樣你就高興了嗎？」

5.裂縫

　　我覺得自己似乎有某種能力。
　　我可以看見事物或人們的裂縫。
　　比如說這東西是粗製劣作，或是人有某種問題，某種缺失。
　　昧於自見。盲目愚信。虛偽掩飾。推衍卸責。惡意。
　　我向醫生說，他可能不信。

　　「您知道您眼睛上有道裂縫嗎？」他說。